最近最喜欢的一本书,是黄丽群的《我与狸奴不出门》。对黄丽群的喜欢由来已久,上一本《海边的房间》我就有写过推荐,那是一本短篇小说集。
收到这本新书的第一个感想是,天呐,我有多久没有看过散文集了!这些年看社科书,心理书,工具书,小说…总之读所有书都得有些用处,不是教会我点什么,就是治愈我抚慰我,或者为我提供一些谈资和可引用的资料。但散文是这样纯净,它无心无意地记录着一个人平淡生活里面平淡的事情,吃喝,眠觉,旅行,胡思乱想,白日梦,对旁人和世界的偏见和观察,语言自然而然地抵达最深处。
散文是一种最本真的书写,就像我们熟悉的“随笔”,闲闲散散地,随着心情写下点什么。但在这个时代,写随笔好像太过自我埋没,因此作者们写下简单的感悟,也要绞尽脑汁起吸引眼球的标题,把它变成某种人生建议。
因此,看到黄丽群的散文,有种久违了的简单和清透,散散淡淡但又总有机锋,细细划开许多事物的表面,戳中内里那一点点疼。但一点点也就足够了,再疼就会变得太有用,以至于人又得急急地寻求治愈。在这种平衡处游走,是笔力的灵光。
我们总觉得没有时间阅读,但散文不需要太用力,不需要花很多时间,这本书,我几乎是每天花上十几分钟,就陆续看完了。这每一天里,都感到心意流淌的赞叹和喜悦。几乎每一篇我都很喜欢。
她有一篇《十二月》写:于是十二月成了曲折的时间。一切都将到尽处,一切都是又要回头;后悔的反正都已做下,不后悔的也终究要褪散。
十二月是踌躇,十二月是“不得不”,拒绝结束也得结束,懒得开始也得开始。
她写老去:有时我猜要抵达理想的老去,必须先顺利地、不受伤也不伤人地、最好还能保留一点兴致地,完成“认”和“服”的过程。
她写台北:台北的巷子丝缕纷纷血路脉脉,于其间移动,常觉自己是携带了什么物质的小细胞,有了去修复去抵御去疏通氧气的方向,心情都健康起来。因此我喜欢这些令人不忧虑的通道,是时代最后的现世安稳,空间的委婉修辞,又不莽撞,玉髓一样地蕴藏。
好喜欢,很幸福。读到一本这样精巧、美妙的散文集,好像回到少年时候的某个午后,被中文的诗意和意蕴所深深打动,决定也要拿起笔。感谢还有人在写散文,还有人在出散文,而我们还愿意读散文,这堪称一件奢侈的事。

